【水仙】谁说两受不能在一起
*《万万没想到大电影》王大锤x《西涯侠》秦欢，顺序不分攻受，因为我也没定好（。）
*7k5巨肝。标题代表我的愤慨…太难写了！！！！！！
*爱生活，爱敏民。
*食用愉快。
Title · 谁说两受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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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秦欢醒来的时候，三门一教鼎立时期算是彻底过去了。
宣武常年划水，苍穹一蹶不振，元教群龙无首，清源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执了武林牛耳。
目睹了全过程的普通市民陆掌门：感谢人民抬爱，全靠同行衬托。
不明真相的无辜少主陆子豪：？我是官方正统剑二代了。
此身前事，秦欢一概不知，他醒来时只瞧见秦双趴在他枕边，睡得正酣。
元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面色苍白，眼窝深陷。
旁边是堆垒成山的瓜子壳。
秦欢撑着床坐起身，却不想闹醒了秦双。他将动作放得更轻，与揉着睡眼看向他的妹妹对视，唇角将牵未牵一抹笑意。
然而秦双瞧见他的那一刻陡然瞪大了眼，直挺挺起了身，手忙脚乱捂住自己胸口一样物什。
“双儿，你这……”
“啊没有！哥我没事我很好你终于醒啦你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我都担心死你了——”
“不，双儿，你手里……”
“啊什么啊哈哈哈哥你看啊怪不好意思的，在你床边嗑瓜子真是太抱歉了我这就喊人收拾喊人收拾！来人啊，我哥醒了！”
“……”
秦双跌跌撞撞跑出了门。秦欢眼疾，刚巧瞥见她怀里的东西。
是本书。《佩玉寄情：你所不知道的元教苍穹双少主，混战之外的绮情》。
秦欢：？
他收回视线，默默想着。自己昏迷这么久，室内光线昏暗，得提醒双儿以后不能再这么看书了，伤眼。
哦对了，还得告诉她瓜子也不能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秦欢少主醒来的第一天，每日妹控（1/1）。
所以到底是什么蒙蔽了元教少主的双眼，是责任吗，是爱吗。
02.
秦朔既死，好在元教基业稳固，一时间虽元气有伤，但无倾颓之虞。秦双代行教主令，居然也将元教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秦欢刚醒，草草将自己收拾一番，问清了当前形势，便打算着手处理教内事务。秦双看得心疼，又怕他休息不好，随口扯了个由头就要把他支出去公款旅游。
“哥，教里没什么大事儿，你睡这么久，也该出门逛逛、散散心了。”
“我已休整多时，不必。”
“诶你看，我在这里忙公事走不开，正好哥你出去走走，替我看看外面的景色，回来讲给我听呀！”
“事务繁忙，我来便是。你想去哪里？我派小黑与你一同。”
秦双一咬牙，无可奈何嗔道：“好啦！我说实话，想让你出去是因为正事，只怕隔墙有耳……”
“我在这里，但说无妨。”
“……咳咳，就是，哥你也知道，我们习武之人炼化侠骨，需天地灵气滋养。而据最近这个科学研究表明啊，平时侠骨的炼化效率低是因为在吸收灵气过程中用于产热的消耗大，而人在行走或漫步的过程中会因为收到空气阻力而感受对流又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表面皮肤毛孔会相对增大从而加大与天地灵气的接触面积使吸收反应正向进行所以——”
“双儿。”
“……嗯，哥，你说。”
“你到底跟李西涯又待了多长时间。”
秦双抬袖掩面。
“算了，”秦欢叹口气，将雷切佩妥在腰际，推开了门，“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两天就回来。”
秦双松了口气，忙向窗边奔去。
秦欢的声音远远传回来。
“还有，告诉李西涯，下次入我元教，请走门。”
翻窗入室的李西涯脚下一滑。
03.
神农玉没了。
这下醒过来，虽无人知晓，但秦欢心底透亮。
真叫无处可躲。
更何况他向来不喜欢躲。
苍穹并非他的乡，可随着路程渐近，他反倒情怯起来。
他本该无颜再见岳昊，可有些事需要当面说清。
说一不二的元教少主收拾好心绪，当机立断——
决定绕远路去。
远行第三天，他来到一个叫石牛镇的地方。
04.
他来得不巧，镇里正闯入一只小妖，一片骚乱。
小妖妖心不足蛇吞象，察觉到他御场境界的气息，立时丢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村民胳膊，向他扑来。
秦欢召剑出鞘，直刺而去，干净利落，一招制敌。
相互扶持着踉跄过来的村民们向他鞠躬，躲躲闪闪地表达谢意。
他看出些什么，转身就出了镇。
05.
“英雄！”
天色渐晚，秦欢在镇外小林里寻了个还算妥帖的地方，打算就在此设帐休息。
“英雄！英雄！我在这！”
有聒噪的喊声在靠近。秦欢抬头，看见个灰扑扑的身影冲着自己奔过来。
人身，头顶双角，灵气波动，是妖。
秦欢皱皱眉，闪身疾步上前，剑鞘在右手掌中一旋，转眼已抵在那小妖胸口，将他撞在帐旁一棵树上。
“英雄英雄！冷静冷静，剑下留妖剑下留妖，我，良民，好妖的干活！”
小妖叽里呱啦地一通求饶，秦欢出剑的左手鬼使神差停在半路，堪堪触及他脖颈。那小妖却如见死到临头，整张脸哭丧着皱成一团，从喉咙底弹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妈妈我要死啦”。
秦欢被这一声喊得头疼，眉头皱得更深。他借着剑尖的触碰探了探这小妖的身，灵力少得可怜，构不成威胁。
他撤回左手，只留剑鞘依然抵在小妖胸前。
“你跟踪我？”
“不敢不敢…！我方才在镇里瞧见英雄降妖，真是仙风道骨英姿绝伦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一气呵成七上八下——”
剑鞘在他胸口抵得更用力了些。
“……您、您一定是个斩妖除魔的英雄吧。我想跟着您降妖伏魔惩恶扬善痛击黑恶势力成为正派核心迎娶同道仙子走上人生巅峰！”
斩妖除魔？
秦欢皱眉。“你是妖。”
小妖愣了愣，蓦然收了一脸贱笑，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低下头，有些无措，似乎一时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他毫无章法地搓了搓手，避开秦欢的直视，没说话。
这一下反倒教秦欢措手不及。
……难不成这小妖真一心向善，自己刚才是戳了他的难处？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道歉吗？会不会显得没头没尾太突兀。
他下意识开始考虑对方的心思，一如往常。
同样的，也一如往常地一无所获。
“抱……”
“诶英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好妖啊，不信、不信你看！”
秦欢声如蚊蚋的道歉被生生截断，他再抬头时，小妖已再度眉开眼笑，冲着他打了个响指。
他顺着小妖指尖的方向偏头去看，只见自己肩头悄无声息绽开一朵娇红的花。
“是月季花哦！”
小妖洋洋得意的笑脸重新占据他的视线。
“你那么神通广大，刚才一定把我内府探了个一清二楚。喏，我灵力天生少得像被驴啃过，就够开几朵小破花，就算有十万八千个贼心贼胆也没那能耐，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秦欢：？这么骄傲的吗。
“而且——”他又打个响指，仰脸笑得更猖狂。“你瞧，有我在，保准你每时每刻花香馥郁，还能衬得你人比花娇。”
他话音刚落，秦欢另外的肩头便也蹦上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月季。
秦欢想着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有个本地导游带着倒也挺好。
只是……
“把花收走。”
小妖被他那双绝非一日之寒的眼唬得一怔，忙不迭撤了花。
“走吧。”
他收了剑鞘，悬剑回腰侧，抬足便走。
“诶？！”
小妖被惊得一时忘了回神，许久才反应过来，忙飞奔追上前去。
“英雄！等等我啊英雄，先别走，先别走！！！”
可秦欢懒得回话，自顾自走得飞快，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喊声。
“诶！不是，英雄，你这帐子还没收啊！！！”
秦欢脚下一滑。
06.
“诶英雄，英雄你走慢点儿呗，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欢。”
“秦——欢——好名字好名字！名如其人，好看又好听。我叫王大锤，你叫我大锤啊锤锤啊什么都行！”
“……王大锤？”
“对对对！诶秦少侠别这么生分嘛，那这样，我以后就叫你……欢欢你看如何？”
“不行。”
“那……那看你眉头深锁老气横秋的，我吃点亏，叫你一声欢哥吧！”
“不许叫我哥。”
“嘿，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也太难伺候了吧，那你说叫什么！”
“……”
“你看看你看看，想不出来吧，那我以后可就一直叫你欢欢了哦。”
“……”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欢欢，欢欢，欢——诶秦少侠，怎么突然又走这么快了！等等我啊！！”
07.
“为什么是这里。”
两人在林子里兜转几天，靠着毫无科学依据的同类相吸，跟随王大锤与妖族之间莫名的感应一路前行，除了不少邪祟妖魔。而此时，王大锤突然跃起说自己感应到一缕妖气，不由分说领着秦欢追根寻源来到一处村镇。
秦欢一向寡言，两人通常是如下的相处模式。
锤：xxxxxxxxxxxxxxx。
欢：xx。
锤：xxxxxxx！！！xxxxxxxxxxxxxxx！！！！！！
欢：……x。
此番竟是秦欢先开口，王大锤不由一惊。
“……什、什么？”
“这是石牛镇吧。”
“……哈哈秦少侠说什么呢我们在林子里绕了好几天早就离石牛镇八百里远了这怎么可能是石牛镇呢。”
“那是村长吧。”
“……”
“临走前给我送过锦旗。”
“……”
“在强抢良家妇女——”秦欢眯着眼打量，无意间顿了顿。
“？？？”
“叫卖的烧鸡。”
“……哈哈，看不出来秦少侠你还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所以为什么回来。”
“因为……因为……秦少侠小心！！！”
几乎是他大喊出声的瞬间，秦欢疾步后退，闪身连跃出几里。雷切铮然出鞘，银光雪亮，剑尖直指那肥硕的妖物。
慌忙扑过去想推开秦欢的王大锤扑了个空，尴尬地缓缓背起环成空圈的双臂，撇撇嘴退到一旁，不情不愿辩白道：“嘁，还是多亏了我提醒，不然你绝对不可能躲过去……哼。”
刚哼了一半，他前胸便受了秦欢一掌，整个人失去重心，直直砸向身后的草棚。他被横梁一顶弹回地面，剧烈地咳了几声，齿关渗出血沫来。
“秦欢！”
“闪开。”
王大锤抬眼，方看见秦欢使剑尖挑着那妖物的长尾巴，引得妖物转身去捉，霎时心下雪亮，才知道刚才那一掌是为了护自己周全。他不敢耽搁，拍拍土站起身来，忙不迭连滚带爬到一边去了。
“秦少侠好样的！加油！”
秦欢这边显然已占了上风，偏首冲他微一点头算作回应，又一转剑柄，旋身斜向后挡下那妖物一记偷袭。
王大锤拣了处安全地方坐好享受360D级VIP观影体验，眯眼细瞧起那妖物的模样。那妖物肥肥胖胖，通体澄黄，手短脚短，扇出风来却极强，一双耳竖起如尖角，一对黑眼珠晶晶亮，背后有几道黑色横纹，尾是奇异的闪电状。
活像只大黄耗子。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王大锤正一晃神的功夫，秦欢已然绰剑滑步至那妖物身前。他侠骨内能都白白祭了剑，无法催动雷切驭雷驭电，只得先一掌将那妖物前推几里，足尖抵地而跃，飞掠上前，兔起鹘落间，他已横剑在那妖物颈间，分寸便可取其性命。
“剑下留妖！”
王大锤猛一抬头，几乎是嘶吼出声，跌跌撞撞赶上前来就要以身拦剑。秦欢躲闪不及，只得又一掌推远了王大锤，反手压剑在那妖物颈侧以保周全，不再动作。
“怎么？”
“这妖杀不得！我见过！”
秦欢蹙眉。
“真的真的，我认识的！而且你看这镇里井然有序，一片安宁祥和，它一定没打算闹事的！”
秦欢转头去看那妖，只见它耷拉着双耳垂头丧气，一双乌漆漆的眼似乎委屈得要流出泪来。
王大锤见他一声不吭，慌得直跺脚。他四下打量一番，直冲向秦欢身后的肉铺。店主早吓得跑没了影。他取了两挂五花肉来，递到那妖物嘴边，努努嘴示意秦欢看着。
大黄耗子的眼倏然亮起，一张口扯下二两肉，当即不顾身处何地，吧唧吧唧吃得美味。直到那两挂肉都被它吃个精光，它这才懒洋洋半阖了眼席地而坐，像是饭后小憩。
“你看，我说它是好妖吧。”
王大锤趁着两手油光光，极熟练地拍了拍秦欢肩头。秦欢瞥他一眼，收剑站远了些。
“诶你这人怎么犯了错还不认的，刚才要不是我你就错杀这么一只可爱的无辜小妖了你知道吗，还不快过来跪下忏悔认罪！诶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
大黄耗子冲他笑了笑表示感谢，转而一蹦一跳出了镇子。王大锤微勾嘴角，颇无奈地呼了口气，转身又去追秦欢了。
“你慢点啊等等我啊——秦欢！你天下第一可爱的斩妖除魔最佳伴侣落这儿了！”
08.
王大锤追上秦欢的时候，后者正在酒楼里用膳。
他拿衣襟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兀自也坐了下来。
正在夹菜吃的秦欢瞥了他一眼。
“没有你的筷子。”
“诶不麻烦不麻烦，嘿嘿。”
他从头顶取下盘发的两根竹筷，也给自己夹了一口。
“嗯……这菜不错，好吃！”
“……”
诡异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如毒雾般蔓延开，渐渐也毒哑了努力遣词造句对每道菜评头论足的王大锤。
“我无所谓。”
秦欢撂下筷子，垂眸不知正看向哪里。
王大锤捧着碗吃得正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好人。”
秦欢的声音忽然像雾，在夏日粘稠的空气里显得极轻，又淡，王大锤几乎抓不住。
“啊，咳咳……”他反应过来，秦欢是在答自己先前说他“错杀好妖下跪认错”的话。察觉到秦少侠语气不对，他急忙要接话，反而一口饭卡在喉咙，差点儿呛了个半死。
“咳咳……诶呀我刚才随口乱说的，秦少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当真嘛。你看，坏妖，你杀了；镇民，你救了；好妖，你保了。更何况还有我这么个慧眼识妖的天生福妖愿意在你身边帮你甄别善恶。你倒是说说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根毫毛不像好人？”
秦欢又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毁了公共设施。”
“你那是见义勇为，舍小取大，正当防卫。”
“差点误伤善妖。”
“那都怪它心怀不轨，恶意觊觎无辜村民家的五花肉，该打！”
“嗤。”
王大锤只管闭眼瞎说，忽听一声极浅的气音，抬头去看，蓦地呆了。
秦欢笑了。
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唇角稍抬了抬，似乎是才甘心纡尊降贵施舍点笑意，从唇缝里挤出一声动静来。
可这一丝笑意足矣。秦欢不笑时，一张冷面如玉砌，似天公亲手精雕细琢，偏生又棱角分明，好一朵纤尘不染高岭之花，自带两百分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寒气，能消溽暑。而这一点笑意自他唇角倾泄，正如朔时新勾一弯月弧，微不可查的温柔于唇间贴得严丝合缝，连带引他梨涡里一泓春水都荡漾，美得恰如其分。
“我是元教少主。”
“那都怪你爹当初……什什什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大锤猛然睁大了眼，却只瞧见秦欢唇线紧抿，一脸波澜不惊如常，仿佛刚才那道惊为天人的笑意只存在于他的幻觉。
就只在这一瞬的迟疑之间罢了。
秦欢站起身，红衣艳烈，却半分也难沾染他的眉眼。他佩稳雷切，抬足便走，连背影都冷冽。
一如初见时。
“道不同，告辞。”
这次王大锤没去追他。
09.
秦欢总习惯性地以别人的立场思考。
比如他能很轻易地想明白，自己初见时那句“你是妖”无意间戳了王大锤的痛点。
但显然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擅长。
比如他忿然撂下那句“道不同”，武断地将自己划成让对方避之不及的邪教妖人，自己往心口刺了一剑，却当作对方之于自己的审判。
元教少主决意分道扬镳的背影，却在那一刻多了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09.
王大锤在湖边踢小石子。
一下、两下、三下……
身为一个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吃愁喝愁生死不愁的新时代乐天派先进个人（妖？），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没什么事能把他逼得落魄愁苦到在湖边踢石子。
这是第一次。
小石子不慎滚下湖了，他换了一颗继续踢。
一下、两下、三下……
说实话，对于一个想做正道英雄的妖来说，一个惩恶扬善的邪教少主并不匪夷所思，甚至他可能反而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他只是有点难过。
这一点难过抻开来看，有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轮回的过去，有不好的预想里秦欢也许经历过也许即将经历的未来，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那么一点难以安心，那么一点无法释怀。
还有很大很大一点，是秦欢那句不带半点温度的“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本身就杀伤力十足，何况是他亲口认证的。
他掰着手指头算两人相处的日子，算来算去甚至数不出一只手来。
于是这一点疑惑也包裹进去，让这点难过开始莫名五味杂陈。
怎么回事呢？
怎么会呢？
石子噗通一声，又掉进湖里了。
10.
秦欢倒是没再耽搁，收拾妥当便继续往苍穹的方向去。
然后越绕越远。
去苍穹的路他清楚得很，因此也能轻松地下意识避开。
“啧。”
这样显然不是办法。
他习惯性又皱起眉，却突然想起一张眉开眼笑的脸，头上还插着两根筷子。
“欢欢啊……诶好好好，秦少侠秦少侠，你说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长得又好看，总皱着眉算怎么回事儿啊。”
“你看看你看看，正说着你又开始皱了。”
“你总这么皱眉会长抬头纹你知不知道，抬头纹诶，很可怕的！你父母不知道吗，不担心吗，不害怕你长了一脸抬头纹以后没法托付给一户好人家吗？”
“诶嘿嘿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瞧你，一言不合拔什么剑嘛，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嘿嘿嘿……”
“诶诶诶笑了吧！你刚才是笑了吧绝对是笑了吧！别别别别憋回去啊！不笑出来伤身体的！”
“不笑我就给你变花哦，变最大最艳的月季花，让你头上顶着肩上抬着脚尖上都长着哦——”
“诶我错了我错了要死要死要死英雄饶命啊——”
……连记忆里都那么聒噪。
秦欢有点被自己的想象吵到了，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却没再皱眉。
他停下脚步，换了前行的方向。
要尽早处理好苍穹的事了。
有些事也在等着，而且更为重要。
11.
缘分总是很奇妙。
秦欢从苍穹出来后原路返回，兜兜转转竟又绕回了石牛镇。
他转身就走，结果意外在林子里晕头转向，再出来时面前又是那只憨态可掬的石牛。
……懂了，看来这缘分是人造的。
他又一头扎进那片林子。
12.
王大锤附灵在石牛像上，看秦欢绕路看得很开心。
白痴少主！没有了我连路都走不明白！
他正冷嘲热讽得痛快，仿佛根本已经忘记了刚刚在林子里东奔西跑布阵的自己。
“飒——”
什么声音！
王大锤愣了愣，散出灵识去感应树林里的动静。
是秦欢。
雷切被他倒提在手，向身后横斩，剑风过处，成排高树应声而倒。
王大锤面如死灰。
完蛋，被发现了。
他抽抽嗒嗒地从石牛像里出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树林，每一步都像给自己送葬。
“英雄英雄哈哈哈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真是巧啊。”
秦欢皱着眉看他，没说话。
王大锤眉梢高吊，故作惊讶，一脚踹飞两块阵眼上的小石子，哈哈道：“哟你看这好好的林子被谁布的阵啊还把我们英明神武秦少侠锁在里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哈哈哈……”
配合他演出的秦欢演视而不见。
“咳。”
王大锤剩下满口的胡说八道被这一声轻咳生生卡在喉咙眼。
“抱歉。”
！！！
这下王大锤是真的惊了。
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秦欢对这一捧又格外吝啬，转瞬便在阳光下蒸发殆尽，王大锤根本没有回味咀嚼的余地。
“所以，当初为什么带我回来。”
王大锤咽了口唾沫。
“哈哈哈这个……你、你先把剑收一下，刀剑无眼当心伤人哈哈哈哈……我们坐下、坐下慢慢聊、慢慢聊。”
秦欢收剑回鞘，盘膝席地，算是答应了。
13.
可又能从哪说起呢？
“其实吧，我以前是个英雄。”
王大锤跟着秦欢的动作半蹲下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调突然沧桑。
“就，怎么说呢。”
他挠了挠头，依然苦恼该怎么讲。
“诶反正就是，正义小妖王大锤，从草根做起一路前行，谁知前路曲折几经磨难，最终修成正果受万人敬仰。”
“变成石像？”
“……诶我说秦少侠，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戳人痛点啊。”
秦欢偏过头去，没理他。
王大锤双手捧脸，开始回忆。
“……好吧好吧。最开始是我心态有点问题，抓了只猫妖就急着回镇子给大家看，故意没上交相关部门。想扬名立万，想证明自己，想让女神对我刮目相看。”
“然后？然后吧，虎妖再菜也不是猫，然后我的宇宙霹雳无敌可爱小花藤锁链就被它‘噗啾’挣开了，然后镇民伤了好几个，镇子差点被毁了。多亏得道高人从天而降，力挽狂澜，这才挽回局面，保了镇子周全。”
“后来……后来我有点记不清了，嗐，你说都一个镇子里住过几十年了，我头一回知道他们打人能这么狠。嘶，现在想起来好像都有点疼。”
秦欢转过头和他对视，然后做了一个差点让王大锤惊得原地起飞的动作。
他抬起手，摸了摸王大锤头顶的角。
？？？
王大锤霎时间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被他这一下炸飞了。
他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秦欢这举动，大概是在……安抚？
他噗嗤笑出声来。
“嗳，没事儿没事儿，这是转述故事必要的艺术加工合理修饰，没有那么夸张啦。而且电影最后的二十分钟还是大家合力跟我一起才打败了幕后boss。”
“——所以说你先把手放放吧，我老觉得瘆的慌。”
秦欢略带警告意味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手。
“真没出息。”
王大锤好气又好笑。
“嘿你这人……行吧行吧，也不知道你这一天天别扭什么。我身为石牛镇妖王大妖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他被秦欢这么一闹，早恢复了情绪，抱臂仰头，十足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欢又开始沉默。
王大锤的人生落落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起，还依然这么活着，赖皮糖似的偷偷摸摸守护石牛镇
，守护自己相信的东西。
相比之下，自己反倒像个懦夫。
小石牛聪明伶俐，什么都懂。
他不说话，王大锤也就那么等着他。
14.
“我欠人一段生死之情。”
王大锤：？？？
15.
“我是卧底，去偷他门派至宝，后来才知被人利用，但为时已晚。”
“他愚信于我，我害他家族倾颓、亲缘离散、浑噩度日。”
不愧是元教少主，简明扼要，言简意赅。
王大锤长舒一口气。
但是拜托你下次讲故事概要的时候不要用那么让人误会的导语啊！！！！
16.
秦欢很少说话，更何况是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所以他说一点就停一停，皱皱眉，偏着头沉默，似乎在极吃力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
王大锤被萌得捂心口。
糟糕，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的感觉。
17.
“我被骗了，但他是无辜的，所以还是我欠他的。欠得太多，我偏又落一身轻，拿命来还的话，他太吃亏了。”
“但我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说让我走，此后两不相见，就算两不相欠。”
“这样也好，这样比直接把命给他煎熬多了。我苟活一辈子，就得煎熬一辈子。”
王大锤忿忿不平，心想果然传闻不可信，那苍穹少主真是个王八蛋，欺骗无知少年感情。
他滤镜太厚，浑没考虑秦欢才是满口谎话的那一个。
“欢欢，你别怕，他要是敢来找你闹事儿，本妖王替你出气，打他个落花流水哗啦啦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
秦欢扶额。
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可傻气总容易传染，连带着秦欢也放松下来，没心没肺地想笑一笑。
18.
秦欢笑了。
义愤填膺的正义使者王大锤看得喉头一哽。
他心念一动，两人身边的丛丛青翠便纷纷换了颜色，铺染成大片大片的月季花，如红墨入水，向望不见尽头的远方无限蔓延。
“谢谢，”秦欢说，“其实很好看。”
王大锤抱着膀子斜望天空，拽得一批，大剌剌说不用谢。
月季开得太好，满眼是鲜亮亮的红，刚巧掩住他鼻子里蜿蜒流下的那一股红。
……人比花娇，果然人比花娇。
19.
没有了。
往事里恩怨纷扰都过去了，尘寰肃清。
只剩一方天地，现下两人，干干净净。
20.
所以……
“所以你真的就叫王大锤？”
“？？？欢欢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可悲啊，可叹啊，人家一腔热忱与赤诚，再加比珍珠还真千万倍一颗真心，竟然被你怀疑了这么久？！怎么，你对我这神武不凡响当当啷个哩个啷的鼎鼎大名有什么异议？”
“人如其名。”
“！秦欢，人家伤心了。”
21.
所以……
“所以当初那只大黄耗子是怎么回事。”
“嗐，它呀，当初我在石牛像里温养神魂，它就在我旁边自个儿拔草玩，隔三差五进村偷肉吃。当时它还不大点儿。后来再见时候吧，本来就时间久远，何况鬼知道它偷吃了多少五花肉硬生生把自己吃高了两层楼？！差点没认出来。”
“诶对，它还会放电，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初应该是不愿意伤人，看你对它也没什么恶意，不然可能就真的要糟糕了。”
“这小家伙确实神奇，名字也奇奇怪怪的，好像叫什么——”
“诶我想起来了！”
“皮卡丘！”
20.
很多话，秦欢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分明是温软软的“我喜欢”，也要被他偷梁换柱出一句“很好看”。
但没关系，唯一要听的那个人懂就好了。
石牛镇小妖王，从来都最善解人意。
21.
“月季花，很好看。”
“其实你也挺可爱的。”
王大锤心口中箭倒地，简直想长眠不起。
“——像我妹妹一样。”
？？？
22.
话说回来，秦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站错cp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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